他用10个词概括了自己的一生0他是一个荒谬的笛卡尔主义者……我把致使加缪丧生的这场车祸称作骇人听闻的事件,是因为它把我们最诚挚的要求多么荒谬地显现于全人类的心目中——萨特悼词1960年1月4日,一辆快车从普罗旺斯去巴黎的第五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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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个荒谬的笛卡尔主义者……我把致使加缪丧生的这场车祸称作骇人听闻的事件,是因为它把我们最诚挚的要求多么荒谬地显现于全人类的心目中。
——萨特悼词
1960年1月4日,一辆快车从普罗旺斯去巴黎的第五大道上突发车祸,坐在副驾驶上的法国作者加缪当场死亡,终年47岁。
当时,车撞上了一颗梧桐树,加缪被甩到后车窗,整个脑袋穿过玻璃,颅骨严重碎裂,脖子被折断,当场死亡。他的脸充满恐惧,眼睛惶恐地睁开。
雨滑?爆胎?车轴突然断裂?总之是在平坦的直道上极其偶然地发生了车祸。
而加缪死亡的3年前,他刚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2年前,他刚在卢马兰买了心仪的房子,1年前,他终于成立了自己剧团。
《哲学家死亡录》(这本散文式的学术著作很友善的将加缪纳入了作者的哲学家体系中,但在加缪所生活的当时法国,加缪并不被主流精英哲学家群落认可,即使加缪高中与大学一直在努力攻读着哲学。他当时在哲学界的地位比同时代的萨特差远了,原因是认为加缪写的有关哲学的著作太散文化,缺乏概念与逻辑。)用简短地语言描述了加缪的死亡:“他说过他无法想象还有比死于车祸更无价值的死亡了。这或许就是加缪曾洋洋洒洒地描述过的随机力量的无常之处。”
当加缪的母亲得知儿子的死讯后,说了一句:“他太年轻了。”由于过度悲伤,加缪死后的第9个月,母亲也去世了。
当年萨特在给加缪的悼词中这样说:“对于所有爱过他的人来说,他的死包含有一种难以忍受的荒谬性。”
但是,对于“荒谬”,加缪集中论述了这个词语的书《西西弗斯的神话》中有这样一句话:”没有一种命运是对人的惩罚。”他接受这种荒谬。
加缪似乎接受任何命运,但当死神突然莅临时他惊恐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对生命的热忱。就像他在这本以论述“自杀”开头的书中最终强调着“但关键是要活着”。
如此,加缪总会在他年轻的时候提出一些精到的带有意义背离的话语,诚如20岁的加缪曾经说道:“正如一个人之死会让你夸大其作品的价值一样,一个人的死会让人高估他在我们心中的地位。”
号称全世界最好的法国读者在一次有关萨特与加缪的问卷调查时,大多数的读者把选票投给了阿尔贝加缪。这是否就是像年轻的加缪早早预言的那样,他意外的死亡提升了他作品的影响力呢?或许有这个因素,相比于加缪,萨特的年岁比加缪多活了一倍,每一部哲学作品都没有一个完整的结尾,之后出版的书修正着之前的书,政治的立场也随着他自身的激情不断变换着。
相比于灵活多变的萨特,加缪显得特别古板,他始终都拒绝站在任何一边,无论是当时政界的左派还是右派,还是在家乡阿尔及利亚和出生地法国,他都站在了中间。这有点像鲁迅,拒绝站在任何一方,在左翼作家联盟的大会上给所有激情澎湃的人们以警示的冷水。
因此,加缪生前活得很彷徨,然而也正是这样的选择。在加缪死后,被同时代的汉娜阿伦特定义为“一个好人”,也在之后漫长的时间的佐证下,在1957年的诺贝尔文学奖评委会激烈的争论下,用一句“以其明澈认真态度,阐明了我们这个时代人类的良知问题”赋予这个史上第二年轻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一个十分中肯的评价。(第一年轻的是英国诗人吉卜林)
这样的“良知”或许可以从加缪晚年回答一份外国刊物《重建》(“该刊物在政治上属于极端自由派”)的问题:“您怎么看待人类的未来?怎样才能通向一个更少压迫,更多自由的世界?”
加缪的回答很简单:“多奉献,停止仇恨。”
如此,他热爱世界也热爱着生活。他在他第7本的随身手记(加缪手记的风格始终充满着焦虑与彷徨)中列出了自己最喜欢的十个词:
世界、痛苦、土地、母亲、人们、沙漠、荣誉、穷困、夏天、大海。
一 世界:
面对这个荒诞的世界,加缪如此说道:“一切伟大的行动和思想,都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开始。”
而加缪的出生,带着极大的贫穷与苦难。
1913年11月7日,加缪出生。他的父亲死于1914年8月24日开始的马恩河战役。母亲因此精神受到严重刺激,脑膜炎、失聪、语言能力受损、胆怯、脆弱,常常沉默。
后来的日子,母亲委身于加缪暴横的祖母家中,变得更加沉默。如此,加缪在最初的散文中形容母亲为“这是非人的沉默”。
父亲在加缪的人生中是缺席的。但后来他去探望曾经的老师时顺便来到父亲的墓地,忽然被上面的生卒年震惊了,他父亲死的时候是29岁,而站在这个墓碑前的加缪已经40多岁了。如此怪异的阴阳相逢,加缪说:“葬在这块石板下面的那个男人,那个曾是他父亲的人比他还年轻!”年龄与时间将意识扭曲,使得加缪更加感到存在的困惑。(这一情节在加缪的遗著《第一人》中有着浓墨重彩地描述)
这样的相逢,按照加缪自己的话来说,是荒谬的。
面对拥挤不堪的贫民区、沉重的生活,加缪对于自由的渴望胜过任何的人。
他的敏感源自于童年眼中贫穷的世界,但加缪执意于这个世界的阳光和大海。他强调着贫困并不意味着不幸。
他在《反与正》的第一篇散文中的结尾说道:“无论如何,到底还有阳光温暖着我们的身骨。”
于此,他说自己是置身于贫穷与阳光之间,从对生活的绝望里体现出无尽的爱恋。
二 痛苦
加缪的痛苦最先源于贫穷,然后是疾病,最后是爱情。
加缪因患有肺结核而不能做剧烈运动,很明显,他的病源于脏乱的环境和贫穷导致的营养不良。对于热爱踢足球等体育活动的加缪来说很是沮丧。后来,你会经常看到一个在街上与人一边说话一边踢着石子的男人。
加缪自己说:“个人生活与幸福的联系其实很遥远。”加缪在《鼠疫》出版后与一位他很喜欢的朋友吉尤(他将加缪的《鼠疫》看了三遍)的谈话中,吉尤说:“过度的贫穷缩短记忆,削弱友谊和爱情的冲动。”但也就是在这种“过度贫穷”的年龄,年轻的加缪却完成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婚姻。
1934年,西蒙娜与加缪结婚,结婚当晚他们各自回到自己的母亲家过夜,以显示蔑视世俗的青春叛逆。
西蒙娜迷人的容貌和加缪身上浪漫的情调互相吸引,但这种吸引在加缪对陷入6年毒瘾之中的妻子解救无果后痛苦万分。西蒙娜为了毒品会放荡任性,对于家庭琐事的无知也加剧了分离。(西蒙娜的母亲为减轻她月经时的疼痛而给她打过一针吗啡,可能是那种可以减轻痛苦而迷离快乐的感觉使得这位美妙的女人从此染上毒瘾。)
在一次二人尴尬的旅行过后,他们便分开了。6年后他们的离婚案方才最终尘埃落定。
加缪第一次失败的婚姻使他始终拒绝保持唯一和持久的关系。他在《快乐的死》中有句名言:“我总是在相爱之前说分手。”
他的老师格勒尼埃对此说道:“这是一个对爱异乎任性、头脑异常清醒,爱着女性同时又蔑视的薄情郎。”
后来的加缪对于爱情十分谨慎,宁愿保持一种暧昧的安全关系已获得更多女人的爱,是一种自我惩罚也保护着自己。
他曾在阿尔及尔的街道旁与三个女大学生同租一个屋子,那里能俯瞰城市的全景,所以他们把它称为“眺望世界之屋”。加缪说自己在这里找到了自由的真正定义。
他们养了两只猫,加缪也喜欢猫。一只叫卡利,一只叫古拉。有趣的是,加缪的第一部荒诞戏剧就叫《卡里古拉》,而初稿就诞生于此。
之后他的第二任妻子弗朗辛被这个“眺望世界之屋”里自由的氛围迷住了,也结识了加缪。而加缪被这个理性而迷人的女人所吸引。
巧合的是,弗朗辛的父亲也在马恩河战役中阵亡。他们遭遇了相同的苦难。
于是,他们于12月3日在法国里昂结婚了。
有趣的是,当弗朗辛于1945年9月15日在医院生下双胞胎后,他扶着妻子上了汽车准备回家,却把孩子忘在了诊所。
对于作家加缪本身的情爱问题,我不可避免地打开他在那个时代遥远的八卦盒。加缪自己也在中篇小说《堕落》中说过:“我会去拿十次与爱因斯坦的谈话去交换一个与漂亮的女配角的初会。在第十次幽会的时候,我就希望与爱因斯坦谈话了。总之,我从来只是在我短暂放纵的间隙才会去关心一些大的问题。”
这些重大问题诸如加缪试图分析个体性的痛苦,将它扩大到了整个人类的身上,是源于对世界荒诞性的发现,人与世界的疏离,而这个发现,也正是幸福的来源。这一发现贯穿了加缪一生全部的著作。
为此,加缪引用了一个他曾经在报纸上看到的故事来说明:
一个人外出谋生,二十五年后发了财,带着老婆和孩子回来,他的母亲和他的妹妹在家开了个旅店。为了让她们吃一惊,他把老婆孩子放在另一个地方,自己到了他母亲的旅店里,他进去的时候,她没有认出他来。他想开个玩笑,竟租了个